你與杯酒有仇？
自從葡萄酒成為了華人社會飲食潮流的新寵兒，我發現身邊出現了很多染上奇怪疾病的人。病者只要手上拿起酒杯，病情就會發作，完全不受大腦控制，而且病症還有快速蔓延的趨勢。尤其在包裝得專業的業餘試酒會，病人濟濟一堂齊齊發病，壯觀場面特別震撼。
怪病令人不停劇烈搖晃酒杯，手部轉動得快如馬達，有的不少心更會把酒搖到鄰座人士的雪白襯衣上面。有些人病情更加嚴重，即使拿起任何杯子，也會不自覺開始搖動，那管杯內盛著的只是白開水！
當然，這種怪病不是中國風土病，我在其他國家，尤其是美國遇得最多。相信是某位品酒高人曾經宣稱喝葡萄酒前必須搖杯，方可釋放出酒的香氣，是品嘗葡萄酒的專業方法。普羅消費者看了，生怕被笑不懂喝酒，無不依樣畫葫蘆。我也看過香港某著名侍酒師在電視節目中接受訪問時示範搖杯，說甚麼「逆時針方向朝胸口打兩個半圈」，說時帶著權威的語氣。
搖杯真的是喝葡萄酒的必要步驟嗎？對，也錯。
搖杯的確可以釋放出葡萄酒的香氣，不過，還要看是甚麼酒。有些葡萄酒，因為太過年輕，斟進酒杯時氣味緊閉，旋轉幾下，加速了氧化作用，氣味比較明顯。可是，針無兩頭尖，你「預支」了小姑娘的味道，到了後段，就甚麼氣味也嗅不到了。除了那些天價明星酒，又有多少瓶葡萄酒的香氣可以源源不絕無限供應？
另外，葡萄酒其實可分為「芳香」(Aromatic)型及「非芳香」型。白酒中，例如採用Sauvignon Blanc、Muscat、Riesling、Viognier等葡萄釀成的酒均屬前者，香氣比較濃烈。你是不能要求一瓶Côtes du Rhône白酒提供同樣強度香氣的，她常用的Marsanne及Roussanne葡萄，本來就不屬芳香型，儘管再努力去搖，一杯Côtes du Rhône白酒也不會變成一杯新西蘭Sauvignon Blanc！
搖杯才夠「專業」，是一個美麗的誤會。在葡萄酒比賽中，專業酒評人的確會經常做出搖杯動作。這是因為試酒跟喝酒是不一樣的，試酒的時候，酒款多，時間短，酒評人不可能慢慢等待每杯酒的香味在杯中綻放，唯有抄小路搖她幾下，希望加快效果。
平常喝葡萄酒，我們則應該欣賞她在杯中微妙的變化。這些變化，不單反映出葡萄酒的身價，也是葡萄酒最誘惑迷人之處。花不起時間，我勸你還是改喝啤酒好了。過度搖動杯中的葡萄酒，不單會令香氣加速消散，更可能破壞酒質平衡。如果是已屆風燭殘年的老酒，經過猛烈搖動，加快了氧化過程，更會提早一命嗚呼。
負責任的釀酒師為了令到葡萄酒在勾兌後各種元素可以完全融合，會在裝瓶後陳放一段時間才正式推出市場；儲藏葡萄酒，必須要找防震的環境；我們購買一瓶葡萄酒時，亦應該擺放幾天才開瓶享用。一切都在說，葡萄酒是有生命的，葡萄酒是脆弱的。請不要再瘋狂地搖動你的酒杯，除非杯中物是你仇人。
[原文刊於《葡萄酒》]
